卡片汽车D

wb全力少年阿隐

pot 柳生x仁王 wordless spectators

写于网舞第一季即将结束时。

给退后的风景,逝去的时间和错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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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rdless spectators

 

应该说,柳生比吕士实在是个非常奇特的人。

早在国中时代,柳莲二的情报数据中更新最缓慢的永远是那位与“中学生”这个词格格不入的绅士:随身包里经常携带的物件中包括生产于上个世纪的Parker钢笔和不知名品牌的老古董怀表;各项科目全能但是偶尔会缺乏生活上的必要常识以至于闹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喜欢安静讨厌嘈杂但是偏偏和全立海最让人不得安生的危险同伴组成了双打。

数据是不会说谎的,然而若仅仅以数据来衡量一个人却不尽然正确。起码当事人会不置可否地给予评价:站在危险旁边,某种程度上恰巧就是最安全的。

“有时我真搞不懂你这个人的逻辑。”柳很是无奈地收起了笔记。即使在立海网球部期间和柳生交往颇深,然而在某种程度上这样不痛不痒的交际与点头之交却也没有太大区别。立海大的所有成员与绅士一直有着聊胜于无的联系,但这也仅限于重大节日能收到一封措辞严谨的“电信文书贺词”。

 

柳生比吕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迄今为止的生命里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良好的人际交往,换言之就是对待所有人或事的态度始终如一。甚至你无法轻易读懂他的喜恶。

 

 

为数不多的例外里,有一次是在国中毕业前网球部最后的聚会上,大约可以称之为最后的温柔吧,诸位正选成员看上去都温和了不少,连以严肃著称的副部长真田也难得展现出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之下立海网球部的气氛活跃了不止一个等级,部员们不分辈分不论性别坐在一起热热闹闹聊天的机会毕竟是少数。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自然而然地话题扯到了恋爱上。

 

“太松懈了!”真田顿时压低了帽子,一旁的幸村则笑得如沐春风:“我以为除了彼此凝视还要一起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才能称之为恋爱。”

 

然而低年级的后辈们在挖掘八卦方面似乎并不死心。在被问及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的时候,柳生邻坐的仁王用手支着脑袋,以略带调侃的语气抢过话茬说道反正这家伙肯定是传统派的,喜欢的类型说不定不存在于这个时代哟?然后一脸等看笑话的表情望着他的双打搭档。

 

“仁王君,凡事都过早地下结论终究是不好的。”绅士扶了扶眼镜,对仁王的话没有肯定,然而也没有否定。

 

“Puri~我以为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呢,柳~生。”

 

柳生像是回应般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于是在聚会欢乐的氛围中这段对话便不了了之。

 

 

国中时代结束于被樱花雨温柔包围的季节,记忆里的笑颜像水中倒影一般,摇摇曳曳。

 

即使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双打,两个人似乎也就再也没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柳生甚至不知道仁王是什么时候离开了神奈川,后来去读了哪所高中。手机短信偶尔会收到毫无意义的照片:有时是电线切割过的天空;有时是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或者和发件人长得倒是有点像的有湖蓝色眼睛的白色小猫。没有附加任何辅助说明的文字。

 

这样的图片message贯穿了柳生比吕士整个的高中和一半以上的大学时光。通常他会给予认真的回复,即便永远是石沉大海。

 

其实不用刻意联系的原因简单得很。

 

电台广播节目正在放送的是完全不符合符合柳生风格的流行音乐节目。他所熟悉的嗓音,不低沉而是在深处带着一丝蛊惑,尽管唱的是陌生的歌曲。在这样稍微有点嘈杂的旋律中,柳生在书桌前坐下,翻开Rainer Maria Rilke诗集的精装本——他一天唯一的娱乐活动在晚上正式开始。

 

只要柳生愿意,他可以从各种媒介获悉那位名为仁王雅治的友人最近的动向,这大约是公众人物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今天也有接到仁王发来的图片短信,与以往不同的是照片的内容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安静的女孩子,笑容干净漂亮。

破天荒地,后面还接有简短的文字:

   “Puri☆比吕,最近怎么样?告诉你一个消息,听了别太吃惊喔。照片是我的女朋友,大概不久就结婚了吧。”

 

当事人看过后,以更简短并且轻描淡写的口吻回复道:“这样啊,祝你幸福。”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柳生一直想着那一头接收的人可能会有的表情。

 

 

但是他没有料想到在冬季结束之前的某个傍晚,那个“想象中”的表情真真切切摆在了自己面前。

 

没有任何先兆却也并不突兀,像是褪色的电影重新沾染上鲜活的色彩。

柳生曾经设想过的“再会”方式有许多,不管是在市郊的高架桥下或者城市中心如水的人潮,街头巷尾的居酒屋或者装潢考究的咖啡馆,也许是一方刻意而为之也许是福至心灵的偶遇。他自认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能从容自如予以应对。

 

 

不过,“再会”的对象就站在单人公寓的门口,情况稍微和预想的不一样。

仁王雅治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仰起头打量着面前维持着开门姿势的人。

 

时光之神并没有垂青于曾经的球场欺诈师。从前看柳生几乎是平视的角度,而今却出现了无法忽略的差不多半个头的身高差。这样就玩不了互换COSPLAY啦。想到这里仁王忽然有些泄气地笑了。

 

 

“工作告一段落,没有地方可以去啊……比吕,你今晚会收留我的,对吧?”

他假装没有看到柳生眼中掩饰得很好的惊诧。

 

“不胜荣幸。”

 

 

天色一阶一阶暗下去,从宝石蓝过度到深邃的黑。收音机里正在播放和公寓主人风格不符合的电台流行音乐节目。

“你以前明明只听交响乐之类的嘛,什么时候转行了?”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穿的是柳生临时借给他的T恤,手捧盛着热咖啡的白色马克杯。仁王隔着袅袅腾起的白色雾气望着柳生向他走过来。

“那只是喜好的一个方面而已。”柳生在仁王身边坐下,展开手里的浴巾轻轻盖在仁王头上:“头发……不好好擦干的话,会感冒喔。”

“嘛……”湿漉漉的头发,前额的刘海还往下滴着水珠,不过仁王没有理会这些,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对着柳生。

 

 

 

“都不问我为什么忽然出现吗?”

 

“什么为什么?”

 

“啊~装傻可不是好习惯,绅士先生。”

 

“反正,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过一会儿就会说的吧?”

 

“……比吕,好冷淡呐。”仁王的口气哀怨得完全没有诚意,他啜了一口热咖啡,有点苦,这家伙一定少加了一块方糖。

 

 

因为温差的关系,窗户玻璃白朦朦地一片,室内昏黄的灯光过于温暖,夜景氤氲成一窗柔和的光斑。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呢?雅治……”温柔完美无懈可击的笑容如昨,恍若时光倒回15岁那年的夏天。柳生对于自己的携带电话是什么时候到了仁王手上仿佛并不感兴趣,他持续着帮仁王擦干头发的动作,轻柔得仿佛面前只是一只全身湿透的猫。

 

 

仁王的眼中倒映出闪烁的手机屏幕。他低声地开口:“什么都不做也能占尽先机,其实比吕士才是最狡猾的那一个。”

 

 

 

********

 

早在还属于他们的立海时代,绅士与欺诈师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是国中二年级,新学期开始不久的某次部门活动之后。仁王之所以印象深刻,其实完全因为当时他所处的情形是被风纪干部堵在了部活室门口。

 

柳生比吕士抱着臂,站在未来的D1搭档面前,夕阳将他栗色的头发沾染上了葡萄酒的红,镜片也随着微微偏头的动作,折射出无机质的光泽。

“2年B组14番,仁王雅治君。没错吧?”

 

 

后来的立海D1结成时,连真田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优等生兼风纪委员会的委员长,仁王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把他骗到立海网球部,已经不可考证了。问当事人的话,仁王只会一脸坏笑地告诉你“是用身体交换的”,而柳生则很干脆地说“因为觉得很有趣”。

 

 

 

“那么,实际上是怎么想的?”

 

“仁王君,提问最好带上前因后果喔。”柳生坐在草地上,背后倚着树干。视线并没有离开书本。

 

“和我搭档啊。——想知道比吕士是怎么想的呐。”树枝间隙里遗漏下来的阳光有点刺眼,仁王翻身从触感舒适的草地上坐起来,冷不防抢走了柳生正在翻看的书。

 

“这不是赌约的一部分吗?至于后续,我偏好让它顺其自然。”

 

“冷静得令人生厌啊,委员长大人。我还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搭档时间,你会稍微有点喜欢上我呢。”

 

“哈。谁知道呢。”柳生的视线没有焦点,他抬头望着的像是云端的更远处。

 

全国大赛在即,幸村的回归预示立海有极大希望卫冕冠军,因此人员安排无可避免也会有所调整。

 

 

 

要是不能继续双打的话——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仁王最终并没有问柳生。

 

赌约啊……仁王忽然记起很久之前的第一次会面,自己一时兴起使了点小手段把风纪委员长骗到了网球部活室,然后在确定对方教养良好不会当面发怒的情况下,挑衅般地开口。

 

“柳生比吕士,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手指随意卷着额前的刘海,仁王开始注意绅士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变化。“来立海网球社,和我搭档,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晚霞的淡彩铺开斑驳的光影,柳生的侧脸被霞光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只是沉默了几秒钟,他随即反问道,“这种事情,有交换条件……是不是较为公平呢?”

 

仁王有一瞬间的失神。柳生问话时脸上始终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的,但那也仅仅是一个表情,与心情无关。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柳生自然而然地输掉了这场并没有公证人的赌约。

 

因为——和仁王搭档不能不说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例如曾经瞒天过海的双打互换COSPLAY,虽然最后仁王被极为愤怒的真田指责为“玩得太过火了”,不过他还是相当满意两个人造成的一系列后果。

 

其实所有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绅士的鼎力协助,欺诈师绝对无法单独完成这个游戏。

 

 

“虽然我承认你搞老千把戏的确是有一两手啦……”又一次被骗的切原懊恼地揉着自己的一头海带卷,恨恨地说,“但是能心甘情愿被你骗的人,除了柳生前辈,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啦!!给我记着!!!”

 

喔,原来比吕士是心甘情愿啊?

 

海带头的学弟惊悚地望着这位前辈危险地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滑过嘴角妩媚的痣。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仁王在盘算该对谁如何施展骗术时的无意识的动作。

 

 

 

柳生抬起手腕看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虽然仁王乍看之下一副游戏人生的做派,不过出乎意料地是个守时的人。所以柳生对于这次迟到感到有点意外。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上了天台的楼梯。

 

 

 

“柳说,仁王君如果迟到的话,78%的概率是在天台睡过头。”虽然清晰地听到这句话,但是仁王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地继续以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躺在天台的地板上。

 

感觉到灼热的阳光被遮去了大半,柳生的声音似乎又离自己近了几分。“……不过,我知道你现在没有睡着。”

 

 

“……”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最温柔的语调像是某种舒谧的旋律,仁王即使不睁开眼睛也能想象到柳生的笑颜。——装睡看上去是不大可能了。

 

仁王站起来,自顾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柳生看着他慢慢转过身,脸上尽是意味不明的笑容。

 

远处是蓝色的天空里,高架桥上轻轨开过,遥远的轰鸣声把仁王的声音盖去了些许。但这并不妨碍柳生听到仁王正在对自己说的话。

 

“比吕,我们以后都别打双打了吧。”

 

 

对方如他所料地只有短暂的几秒钟沉默。

 

 

“如果这是仁王君所希望的话。”

 

 

“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想享受一下告别的气氛……?”

 

“是吗……我明白了。”

 

 

 

 

 

就像神奈川的夏季结束一样忽然,在某一天,立海D1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对外的宣称是立海调整战术,当然,实际上也的确应该是这么回事。

 

 

“……不过你还真是容易接受啊,不打D1这件事。”训练休息的时候桑原忽然对柳生感慨道。

 

与其说是接受,倒不如认为对于柳生而言,理性与感性的分界实在太过简单锋利。

 

“以全局来考量的话,应该是个百利无一害的抉择吧。”

 

 

 

 

 

 

柳生的所站位置的不远处就是热烈地例行公事般地在和丸井抢甜点的欺诈师,眼看仁王的手就要玷污自己神圣的草莓慕斯蛋糕,丸井赶忙一把钳住狐狸爪子,尝试着威胁道:“你敢碰……我……我告诉老师!”

 

“拜托,你和赤也的英文水平一样是小学二年级吗。”

 

“那真田副部长!”

 

“那样会连你也一起受罚喔?”

 

仁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丸井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

 

“切。那告诉柳生总行了吧。”

 

 

 

柳生?

 

 

 

在仁王走神的那点时间里丸井已经迅速搬来了救兵,他从柳生背后探出红色的脑袋朝仁王做了个鬼脸,不过对方显然是没有注意到。

 

 

“呀……绅士先生的威慑力排在班主任老师和副部长的后面,感觉如何?”

 

“很荣幸啊,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噗……”

 

 

仁王雅治当然不是洞悉万物的先知,甚至,他连面前这个人都无法搞懂。那天他留下柳生独自一人下了天台,接下来却没有他想象中一次告别后海角天涯的距离,柳生和他的关系还是那样,他依旧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唯一的例外只不过是仁王在练习比赛时习惯性回头,却总是看到空荡荡的后方。

 

 

[除了尊师和副部长,立海唯一能制得住欺诈师的是绅士。]这条法则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流传的,所谓当局者迷。

 

瞒不过别人暂且不表,但连自己的心都没有骗过,岂非太失败了么?

 

 

 

 

全国赛如期而至。王者立海保持着三场比赛定胜负晋级的势头。

 

此刻在进行的是single2。

“欺诈师——或许才是全立海最棘手的人吧。”选手席上,幸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笑着。

 

“当时仁王君为了让我进网球社,才提出了组双打的建议。……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实单打才是真正适合他的。非常抱歉。”

 

“啊啊,对不起。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说谎了呢。

 

 

柳生望着球场上轻盈跃动的身影,仁王脑后银色的发束随着主人的动作起伏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如果说双打时候的仁王是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夜行生物,那么单打的时候他已经亮出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獠牙和利爪。

 

宛如艺术家一般的完美回击,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优雅仿若舞蹈,但是力量和侵略性却绝对不容忽视。

 

 

 

其实从一开始柳生就察觉到,凭仁王的实力,并不该仅局限在双打。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却比预想的还要任性那么一点——“任性”这个词与柳生挂钩,或许比丸井哪天不迷恋甜食还要显得更加不可思议。

 

他承认是一时兴起,包括对网球,对双打以及,对于[ 仁王雅治 ]这个人。

 

柳生比吕士自认在已经过去的十五年中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执着过什么东西,然而某一天他偶然得知,在介绍立海大成员时,对于“柳生”这个人,外界给予了这样的描述:

 

[温柔的心底,燃烧着激昂的斗志。]

 

是不是和一个人在一起呆久了,就必定会被微妙地同化一部分呢?有时候切原会对摘下眼镜的他大惊小怪地喊着“柳生前辈你和仁王前辈原来长得这么像!”

相似的岂止是长相。在观战青学黄金双打的同调率时他并未流露过多的惊讶,因为这份感触在更早前就已经体验过。那种连呼吸、连心跳都同步的默契,有时甚至透过血液的流淌,触电般侵袭身体的每个细胞。

 

没有人知道绅士真正执着的,其实并非胜利。

 

 

 

第六重回击星花火,绚烂如同在白夜见到星辰。仁王觉得用这样绮丽的招式来给自己国中网球生涯画上休止符其实也不错。

 

 

 

 

“比赛结束。青春学园不二周助胜利。局数7比5。”

 

 

 

“什么嘛。完全打不到啊。不二那家伙,实在是太强了。”回到座位的仁王还在嘟囔着,却迎上了柳生早已递过来的毛巾。

 

 

 

彼此都没有交谈。队友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下一场比赛吸引走。

 

柳生忽然感受到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

 

“仁王君?”

 

“抱歉,让我靠一下。”仁王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柳生想,大概是过量运动后低血糖的毛病又发作了。

 

“哈……这种时候就别用那么冷淡的称呼了呀。输了比赛的人心灵可是很脆弱的。”

 

虽然仁王笑着打趣,但肩上衣料越来越明显的湿热感却是柳生无法忽略的。

 

 

 

 

“呐,比吕。稍微说些安慰我的话吧。”

 

“那么,雅治想听什么呢……”

 

 

 

 

 

他的世界里一刹那万籁寂静。甚至,他连柳生在讲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那轻声诵读般的声音,温柔的音色,像是把青草吹起涟漪的夏风和早春里化开坚冰的流水,让人不由自主地眷恋着。

 

眷恋着,沉溺其中。想要求更多,想要深深地,镌刻在记忆里。

 

 

 

 

********

 

 

“‘狡猾’这个词,我以为是欺诈师专属的呢。”柳生大概能猜到仁王刚才究竟走神去了哪个外太空。在仁王陷入沉思一言不发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于坐着陪他发呆。

 

“即使欺诈之神,也有绝对欺骗不了的事啊。”用金属汤匙搅拌着快要冷掉的咖啡,仁王慢条斯理地说着。

 

 

 

就像是那年夏天的修学旅行,偷偷脱离团体活动乘电车到片濑海,一起在海边眺望对岸的灯塔,他忽然问柳生:“比吕,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像一对恋人啊,我们。”

 

“可惜呀,我并不是仁王君喜欢的那种热情活力的女性呢。”

 

“啊咧,好气氛都被你破坏光了。”仁王不满地拽着自己的小辫子,“连骗人都不会吗,比吕。”

 

“哎呀,原来情侣间该做的是互相欺骗啊。”

 

“不然应该做什么,你可以教教我,嗯?”

 

海风时时掠过,连空气都带着清香和颜色。柳生看上去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沉默着抬起手,沿着仁王脸部的轮廓一路缓缓地滑下。

 

感受到迫近的呼吸,仁王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重量。

 

然而最终柳生的手也只是停在仁王的肩头。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很晚了,回去吧。”

 

 

 

是谁说过,回忆是以离别的那一刻为起点。仁王没来由地忽然很想念坐摇晃的无轨电车上学的日子。窗户透进来的忽明忽暗的阳光,好像永远不会满员的电车,总会有一个人静默地坐在最后一排,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栗色的短发严谨地梳成三七分,鼻梁上还架着象征绅士的眼镜。

 

直到国中毕业后很久,仁王依然喜欢在乘坐电车时占据后排的位置,进而寻找一个人。明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却下意识地望过去,茫然地发一下呆,继而笑自己: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只是一个人这样伤春感秋未免太不公平了吧。想着,便会不知不觉地掏出手机,将眼前的一切定格。却因为不知道该发往哪里踌躇了好一阵子,往往最后想到的又都是同一个人。

 

文字部分最终总会被一点点删去,留在邮件里发出去的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照片。他知道,收件人和他在这一刻看到的,是同一片风景。

 

 

电台的音乐节目还在继续放送,主持人小姐甜美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接下来是大人气歌手仁王雅治先生给各位带来的单曲·[rumeur]的最新消息——……”

“抱歉啊,因为我不知道究竟哪些谎言应该揭穿。”

 

“哈?这理由真够蹩脚的,不过很符合比吕的风格嘛。”

 

让一个知道谜底的人来戳穿谜底,究竟是更有趣,还是更无聊多一点呢?仁王侧着头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许提出结束双打的时机晚得不合时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逃离时贪恋上的东西有太多。冬天是多么适合回忆的季节,阴霾的天空飘下的第一朵雪花缓缓落在他的手心,没来由地想要逃避。

 

为什么要见面呢?他的世界之大不过是手机电波能抵达的地方。何必打扰,冷暖自知。

 

就在犹豫不绝的时候面前的门开了,明明没有按门铃,面前那个人却好像已经预感到他会来一样。

 

 

时机气氛恰到好处,简直就差那么一句:“欢迎回来。”

 

 

柳生的携带电话已经回到了他手上,幻灯模式下的图片一张张在眼前滑过,全部都是他曾经见过的风景:被电线分割的天空,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有蓝眼睛的白色小猫,长长的走廊里属于拍摄者的长长的影子,光线暗淡的旧教室,一段废旧的铁轨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以时间顺序排列,最后的照片是那个笑容干净漂亮的女孩子。

 

低沉缓慢的电台背景音乐和那个人的独白,绵延成时光的河流。不想打破宁静便选择了沉默,没有太多理由。隔了六年时间不算短,起码,长到足以让十五岁的少年慢慢品尝被旧日光阴背叛的滋味。

 

“如果说,有谁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来的话,我想,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伪装很完美。看上去晋升到了专业级别?——但是,游戏到此结束了。”

 

 

仁王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像极了国中生物课上从教学录像上看到的,被蜻蜓困在身下无法动弹的小昆虫。

 

要逃避的人究竟是谁呢?

 

 

“照片上的‘女孩子’,是雅治自己吧。结婚什么的,我猜,更加是空穴来风的存在?”

 

“诶……果然啊,你早就发现了……”不妙,相当不妙,缩在沙发里的仁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移动的余地,柳生的双臂撑在两边的扶手上,断绝了逃避的路,投射下的阴影遮蔽了头顶的灯光。

 

 

遮住眼睛的银色额发被温暖的手轻柔地抚开。仁王的眼睛是魅惑的上挑型,一定要作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的话,在已习惯于他一贯的嚣张和慵懒的人看来,如果不是欺诈师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那就一定是中了邪恶巫师的不知名幻术。

 

望着忽然失笑的柳生,仁王挑了一下眉。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问我。”

 

“啊,抱歉,因为这样子的雅治让人有点想欺负。”自制力良好的柳生迅速地忍住笑。

 

掌心是不知何时交叠在一起的,逐渐地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动作,柳生很有技巧地掌握了主动。当他在仁王温度偏低的指尖上落下一个轻吻时,很满意地看到对方别过头去,但是从这个角度依然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的红晕。

 

虽然仁王钟爱的是更为精致的Viennese Waltz,但他的手机铃声却是一段tango舞曲。诱惑而极尽挑逗,无限接近之时即刻分离。

 

若即若离的暧昧。

 

习于掌控的欺诈师仿佛是此刻才发现,他的舞伴一直比他更早一步明晰了节奏。

 

「STACCATO」。翻译过来就是断音。在舞蹈的意义上是不间断的快速移行中随着音乐的急停而定格。

 

 

 

“我说,你明明什么都明白的吧……”仁王赧然地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没有成功,反而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原本就暧昧不清的距离。

 

“话虽如此,但果然还是想听雅治自己说啊。”

 

 

——啊啊。这个家伙的绅士之名,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仁王戴着有色眼镜看到的是与绅士格格不入却又结合得天衣无缝的恶质笑容,不仅仅是现在,就连国中时候第一次的彼此凝视,如今回想起来也更像是蓄意的安排。

 

 

假若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猎物上钩的人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狩猎的对象,那么一定就是他现下这种表情了。

 

 

他纵容自己时而亲密时而疏离的态度,就如同早已知道,漂泊于天际的风筝即使断了线最后仍会落回久违的土地。

 

 

 

柳生比吕士,你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恶劣的绅士。

 

 

 

仁王认命地望着柳生的手向他迫近,再迫近,抚上他的眼睑。柳生低沉而蛊惑的嗓音,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

 

“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手指的触感慢慢下滑到唇际,嘴角边,暧昧的位置。

 

“究竟要说些什么…”

 

最终手掌隔着单薄的布料,停留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还有在想些什么。全部……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音乐节目接近尾声。收讯信号有些不太好,在轻微的沙沙声中,女主持的声音也显得不那么清晰:“好的,那么在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想请仁王先生谈一下对于新单曲的看法!”

 

“啊,看法啊……嘛,其实这次的看点是PV,虽然有点突兀,不过影像中没有见面的男女情侣的扮演者都是本人=v=”

 

“喔……………………实在太厉害了!”

 

“具体内容目前是秘密☆啊,另外就是,单曲命名为rumeur,其实是国中时代的搭档时不时用来说教我的词(^_^;)”

 

 

 

 

 

 

 

 

自认输得丢盔弃甲的仁王,狭长的凤眼半阖上,湖水蓝的眼珠狡黠地一转,手已经攀上了柳生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

 

带着风信子味道的沐浴露的淡香袭来,和着对方的浅笑低语,让柳生头一次感受到理智的天平有倾斜的趋势。

 

“好啊,那就全部都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

 

挑衅的笑声冲击着他的耳膜,柳生展臂环住主动靠近的身体,但是忽然扑上来的力道还是让他稍微失衡地后背撞在了墙上。

 

“呵……不过,是有交换条件的吧?”手绕到仁王脑后,摩挲梳理着他流泻下的银发。

 

仁王不太满意这个被圈在怀里的状态,他挣扎着从温暖的臂弯里腾出手来,恶作剧般捧起对方轮廓优美的脸。“还真叫你给猜对了。比吕士,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要是这次再被你骗怎么办?好像不是一个月那么简单了呀。”

 

“Puri~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就被我骗一辈子好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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